何塞·马利亚·西松
二〇〇七年八月

和平记者恩里科·皮欧维塞那在米兰对西松的专访　

恩里科·皮欧维塞那：西松教授，你能否简要地向我们介绍一下你从儿童时代到“国际恐怖分子”的成长历史？　　
　 　
西松教授：我不是恐怖分子，我坚定地站在那些为民族解放、民主和社会主义而战斗的人民的立场上，并以此来指引我的行动。我是菲律宾的一位爱国者，一位无产阶级国际主义者，不是什么“国际恐怖分子”！欧洲各国向小布什看齐，将共产主义者、进步群众领导、民族解放运动和反帝国主义的政府划为恐怖分子，这是错误的！事实是，某些帝国主义国家正在全球范围内推行法西斯主义！　　
　 　
由于我的著作和政治行动，使我以反对有损于或违背人民利益的政策和行为而著称。我坚决维护人民的权利和利益，支持他们的革命斗争，也强烈反对类似基地组织（Al Qaida）和阿布沙耶夫（Abu Sayyaf）这样小恐怖组织，当然还包括美国和其他帝国主义国家这样的超大型的恐怖组织，反对他们通过日常的炸弹爆炸，国家恐怖主义和侵略战争屠杀大量的平民。　　
　 　
你可以从《世界之家：对一个菲律宾革命者的描述》这本书中看到关于我的一些传记性资料。无论如何，这本书里的部分介绍还是实事求是的。1939年2月8日，我出生在菲律宾南伊罗戈省的卡布高（译注，卡布高现在是阿巴尧省的首府，有可能是行政区划上发生了变化）。我在菲律宾大学依次取得学士和硕士学位后，分别在两所大学里讲授英国文学和政治学，同时也活跃地参加反帝反封建群众运动。从1968至1977年，我担任了菲律宾共产党的中央委员会主席。被逮捕后，1977到1986年间，在马科斯法西斯独裁政府的监狱里经受刑囚和折磨。  　　
　 　
1986年，马科斯下台后，我被释放，又重新回到菲律宾大学。1986年以来，我先后在亚太地区、欧洲开始了我的大学巡回演讲之旅。1988年，我的菲律宾护照被注销，随后我向荷兰政府申请了政治避难。现在，我担任菲律宾民族民主阵线（NDFP）的首席政治顾问，从事与反动的菲律宾共和国政府（GPR）进行和平谈判等工作。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因为菲律宾反动政府的游说，与菲律宾共和国政府-菲律宾民族民主阵线和平谈判相关，在菲律宾共和国政府游说下，菲律宾共产党（CPP）、新人民军（NPA）和我竟被美国和其它外国政府列入“恐怖分子”的黑名单，其目的无非是向我们施加压力，迫使菲律宾民族民主阵线投降而已。　　
　 　
恩里科·皮欧维塞那：你如何描述新人民军的情况，如历史、实力、发展、行动、社会基础、中期和长期的目标等？　　
　 　
西松教授：菲律宾共产党将新人民军视为菲律宾具体国情下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路线上持久人民战争和夺取政权的主要武器。新人民军是菲律宾共产党于1968年重建一个月后，即1969年3月29日建立起来的，它已经执行各项战斗、政治、生产和文化任务超过38年了，它广泛、深深地植根于人民，主要是农民群众中。　　
　 　
新人民军有120多个游击队，他们在70～81个省、800～1500多个市县、10000～42000多个菲律宾村庄中开展活动，并且在群众组织和政权组织的建立与发展上积累了成熟的经验。新人民军还在群众教育、土地改革、生产、医疗、防御、文化活动和解决纷争等过程中创建和支持有益于人民的社会项目和群众运动。　　
　 　
新人民军的目标是夺取政权，完成新民主主义革命，建立人民共和国，成为国家的主要组成部分，菲律宾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人民卫士。　　
　 　
恩里科·皮欧维塞那：有些人说，为建立社会主义国家而进行毛主义游击战是过时的，你如何看待这种说法？　　
　 　
西松教授：新人民军为民族解放和民主而与美帝国主义、本国的大买办和大地主剥削阶级战斗，怎么是过时的？正是这支新民主主义军队，正在致力于打败真正的过时的怪物，如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对广大人民群众的剥削和压迫。　　
　 　
等到新人民军成功地打败了这些过时的怪物，人民也已经积蓄了在帝国主义下建设社会主义的力量，帝国主义也会因“自由市场”全球化、美国垄断资本主义的恐怖战争而被削弱，因为相互竞争的帝国主义列强数量的增加和世界人民抵抗的增长，世界资本主义体系有着日益增长的内爆趋向。　　
　 　
恩里科·皮欧维塞那：菲律宾共产党的纲领中说，未来的社会主义国家将会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特殊的关系，一些人说新人民军甚至是中国武装起来的。尽管中国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资本主义国家，为什么你还一直认为中国是一个革命国家？　　
　 　
西松教授：菲律宾共产党的纲领制定于1968年，那时的中国仍是社会主义国家，实际上通过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国成为了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中心。但从那时起，特别是1976年以后，菲律宾共产党的文献和出版物就已经开始批判已经取代了马列主义的中国的修正主义和资本主义复辟。正如你所说，中国已经变成资本主义国家，不再是革命国家了。我提醒你注意，菲律宾共产党的文件和出版物批评和谴责了由美国和其他帝国主义势力所推行的“自由市场”全球化。菲共的这一立场与遵从与这种全球化的中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恩里科·皮欧维塞那：你能解释一下什么是“保卫自由行动计划”[1]，以及它对平民和政治活动家的影响吗？　　
　 　
西松教授：“保卫自由行动计划”是模仿1960年代后期美国“美军凤凰行动”的“国家内部安全计划”。该计划旨在摧毁武装革命运动的政治组织和游击阵线，是美国政府在发动全球“反恐战争”的背景下怂恿菲律宾共和国政府制定出来的。美国将菲律宾看成是其全球“反恐战争”的第二战线，该计划由此招徕了数千名美军进驻菲律宾，并为菲律宾傀儡增加军需供给，借“反恐”的名义推行他们的反革命暴行。　　
　 　
“保卫自由行动计划”导致一千多名进步的合法活动分子，包括进步群众组织领导、记者、律师、宗教领袖和其他提倡人权、社会正义、和平的活动者被非法暗杀、强迫失踪和刑囚拷打。除以往二百万的难民外，该计划还残酷地导致了一百多万的群众流离失所。这些被迫流离失所、失去土地的人被驱向了外国人开办的矿山、农场和娱乐场所。
　
“保卫自由行动计划”目标是摧毁武装革命和合法的反对派，胁迫人民。但是，它连新人民军的一条游击阵线也没有摧毁，结果只是让武装革命的火焰燃烧得更旺。菲律宾反动政府对进步合法的人权活动分子所进行的大面积和系统性的侵犯已经引起世界人民和菲律宾人民的义愤，随美国和本国反动分子针对人民的暴力活动的逐渐增多，进步合法的群众运动上升到一个新的水平。甚至国际人权组织和联合国人权机构也指出了以阿罗约为首的菲律宾傀儡统治者的罪责。　　
　 　
恩里科·皮欧维塞那：随着新反恐法——《人类安全法》在7月15日强制执行，从现在起的形势会变得更糟吗？　　
　 　
西松教授：的确，由于所谓反恐法，即2007年出台的无耻的《人类安全法》，人权状况将变得更加糟糕。他们对“恐怖主义”和“密谋实施恐怖主义”的定义具有迷惑性，并且过度宽泛。这使得阿罗约政府针对任何站在反对派立场上的个人、组织和政党所采取的惩罚性行动变得非常容易。这些惩罚性行动包括肆无忌惮的监视行为，非法拘捕，没有保释的非法关押，作为“恐怖分子”被剥夺人权，被剥夺个人财产。　　
　 　
恩里科·皮欧维塞那：你是否认为在阿罗约的领导下，菲律宾正在倒退到马科斯独裁的时代？　　
　 　
西松教授：从许多方面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阿罗约政权已经倒退到马科斯独裁政权的法西斯道路上了。尤其是由于2007年的《人类安全法》，阿罗约政府获得了军事戒严的许可，不必宣布军事法，也不必遵守1987年宪法中关于反法西斯规定中必须遵守的条件。　　
　 　
恩里科·皮欧维塞那：在支持菲律宾军队方面，美军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只是训练和后勤支援吗？还是其它什么？　　
　 　
西松教授：在支持菲律宾军队方面，美国不仅仅是提供武器训练和后勤支援。它是为了向傀儡军官和军队进行灌输，加强它们的卑躬屈膝、唯利是图的特点，作为美国在东亚、世界范围内开展其政治和军事计划的附庸作用。它是为了从反对菲律宾人民的傀儡军队中获取情报，也为傀儡军队提供情报以限制他们的思想和行动。它将重新布置并发展基础设施，用于美国军队在菲律宾的直接军事存在，在东南亚、东亚和更远的区域进行军事干预和侵略。　　
　 　
恩里科·皮欧维塞那：官方提出，在“人民战争”中4万多人丧生。你相信这一数字吗？现在的冲突正处于一种逐步升级的状态，这是真的吗？　　
　 　
西松教授：对于任何人来说，将4万或其他数目的死亡人数归因于人民战争都是错误的。我们必须清楚，这些数字是指早在马科斯法西斯独裁时期就开始的反新人民军镇压运动中被军队、警察，以及准军事力量所杀害的人数。自从马科斯政府倒台以后，这一数字大大的增加到6万人，其中包括在阿基诺、拉莫斯和埃斯特拉达政权执行的残忍的反共军事镇压运动中受害的人数。　　
    　　
作为人民军队，新人民军将其矛头对准了压迫政权的军队、警察和准军事力量。据估算，从1969年以来，新人民军消灭3万多敌军，打伤了数量更多的敌军。与此同时，反动军队和警察杀害了大约1万名红色战士以及5万多名的平民。这些数字不包括在反动军队与摩洛族的解放力量的战斗中所伤亡的人数。　　
　 　
恩里科·皮欧维塞那：应该如何看待从1995年开始的在布鲁塞尔的和平谈判？　　
　 　
西松教授：在菲律宾民族民主阵线与菲律宾共和国政府之间的和平谈判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一些协定已经达成，这些协定是在1992年《海牙联合宣言》的框架内达成的。这些协定中最重要的是《关于尊重人权和国际人权法律的全面协议》，这些协定是和平谈判中实质性议程的第一项。　　
    　　
但是在各种借口下，菲律宾共和国政府屡次要求菲律宾民族民主阵线停止抵抗，宣布延长休会，延迟谈判，甚至是中止和平谈判等手段来阻碍和平谈判的任何进展。每当菲律宾共和国政府要求革命力量投降，制止解决武装冲突的根源及就关乎人民利益的社会、经济、政治、改革等问题的谈判，和平谈判就会瘫痪。 　　
　 　
恩里科·皮欧维塞那：你怎么看待菲律宾其他武装冲突：比如政府和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MILF)之间的冲突？还有，你怎么看待阿布萨耶夫组织（Abu Sayyaf Group）？　　
　 　
西松　教授：摩洛人民有民族自治权、民主权、发展权、和平享受他们祖先领土的权利。他们有从压迫国家中脱离出去的权利，并且有在一个非压迫国家中实行区域自治的权利。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正在发动一场正义的武装斗争，这场斗争正沿着支持、保护并且促进民族和民主权利以及摩洛人民利益的路线前进。　　
阿布萨耶夫组织是不同的。它最初是由中央情报局和菲律宾军事情报机构在1991年组建的，目的是在摩洛民族解放阵线的侧翼制造麻烦。但是当摩洛民族解放阵线在1996年向菲律宾共和国政府投降以后，阿布萨耶夫组织开始摆脱了中央情报局和菲律宾反动军队的控制。现在，美国以它为借口而继续将美国军队驻扎在棉兰老岛和整个菲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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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2000年纽约的恐怖攻击之后，菲律宾共和国政府秘密执行OPLAN BANTAY LAYA（OBL），这也是因为美国施加压力给菲律宾共和国政府的效应，目的是恐吓进步的人民组织领袖，制造人民的恐惧。菲律宾共和国政府宣称进步的人民组织与恐怖份子有连接关系，所以必须将这些人民组织解散或摧毁，甚至于任何批评政府者都会视为恐怖份子。这个政策由菲律宾武装力量拟定，菲律宾总统签署，然后开始执行政治暗杀以及迫害人民的行为，企图恫吓人民。自2000年之后，被暗杀的人数剧增，从2000年至 2007年中，已有八百七十一人被暗杀，但这并未包括失踪以及逮捕入狱的人数。2006年，此政策宣告失败，但是菲律宾共和国政府继续施行OBL2，与OBL之目的相同，同样是非公开的政策，而菲律宾军方否认有关此政策的施行。